越南制造业现状：用工成本飙升与关税政策下的产业转移

越南是中国玩具工厂转移的首选国家之一，尤其是中美贸易频频出现摩擦的情况下，愈加的玩企考虑在越南建厂，以规避贸易风险。据越南外国投资局统计数据，今年前6个月，中国企业对越新增投资项目最多，占项目总数的30.1%，主要集中于加工制造业。但是，尚未建厂的玩具工厂也心有疑虑：承接了数十年产业转移的越南是否还能接纳更多的工厂？美国对越南加征关税是否会使到该国建厂变得“没意义”？

今年5月，中外玩具网记者实际走访了越南当地的玩具市场，通过与在该国设厂多年的中资玩具厂进行深入交流得知，越南与中国在国情、文化、风俗等方面有诸多类似的地方，确实比较适合中国企业设厂，但由于越来越多的企业在越南设厂，用工成本急剧攀升，部分热门城市工业区的工厂已趋于饱和。

一、越南吸引外资持续增加

越南正在成为全球制造业版图中重要的坐标之一。据越南计划投资部统计，2024年，该国吸引外资近382.3亿美元，已跻身吸引外国直接投资最多的发展中国家前15行列;实际到位外资金额约253.5亿美元，同比增长9.4%，创历史新高。其中，制造业外资占比达八成;中国(含港澳)在越南新登记项目数量占比近三成，位居各国之首。

另据越南外国投资局最新数据，今年前6个月，该国吸收外资逾215.1亿美元，同比增长32.6%;加工制造业吸收外资最多，占投资总额的55.6%，同比增长3.9%。在92个对越投资的国家和地区中，新加坡对越投资最多，逾46亿美元，占比21.4%;韩国为第二，占比近14.3%。中国、日本、马来西亚分别投资25.5亿美元、21.5亿美元和15.9亿美元。

越南之所以能够吸引众多外资，一方面是因为其地处东南亚核心区域，是连接亚洲与世界其他地区的贸易枢纽;另一方面，越南政府为吸引外资，尤其是制造业，兴建了很多工业园区，分布在该国的北部、中部、南部地区。以北部地区为例，首都河内周边最知名的工业园区有升龙工业区;北江省(现与北宁省合并)有约20个工业园区，包括有廷占工业园、双溪工业园等;海防市运行的工业园区有十多个;太平省(现与兴安省合并)也有阮德景、前锋、前海、千桥、盐田、莲河泰等十多个工业区。

有数据显示，越南国内大大小小的工业园区超过600个，而根据越南工业地产年鉴最新报告，越南重点工业园区出租率达80%~89%。预计到2030年，越南将有221个新规划工业园区，总面积达73410公顷;拟建939个新工业集群，且趋向富寿、宁顺和多乐等发展空间较大的地方。

乐高位于越南平阳省的工厂(乐高资料图)

此外，越南为了吸引外资给予了众多税收优惠：增值税率约为8%~10%，出口企业可以退增值税;企业所得税率是20%，但各地政府会有不同程度的优惠，比如2年免税、4年税费减半等。

二、地价租金连年上涨

曾经，越南吸引外资的优势之一是相对低廉的地价、租金。但随着愈加多的外资制造企业在该国建厂，这些优势逐渐消减。

一组来自越南当地服务公司的数据显示，越南北部、中部、南部重点经济区的工业区土地价格分别为每平方米80200美元、3070美元、100230美元，标准厂房租金分别为每月每平方米3.55.5美元、34美元、3.55.5美元。另据某在越南太平省设厂的中资玩具厂提供数据，截至今年5月，该省的土地价格平均为8090美元/平方米，使用权期限为50年;厂房租赁价格为每平方米平均35美元。

越南工业地产年鉴显示，2024年，该国工业用地租金每年稳步增长4%~5%。其中，北部地区工业用地面积为400公顷，集中在海防市、北宁省，平均租金为137美元/平方米;南部平阳、同奈等重点工业园区的入驻率保持在89%，租金达175美元/平方米。

谈及如今越南的地价与租金，不少企业负责人表示已经可以和东莞媲美了。中外玩具网查阅东莞市近期的土地出让合同信息公示，一类工业用地的成交价格集中在每平方米150~500美元之间。而《东莞市2024年城镇国有建设用地标定地价的通知》中公示的工业用地标定地价，每平方米价格从千元到数千元皆有(地面地价+楼面地价)，具体价格会受土地所处位置、面积、用途等方面的影响。

这么计算来看，越南部分重点工业园区的地价确实会比东莞部分地区高，但若以核心区地价相对比，东莞整体还是高于越南。不过，越南工业用地的价格大概率是高于中国低线城市地价的——有中资玩企提到距离越南很近的广西，厂房租金每平方米才六七元(人民币)，而他们要3.5美元/平方米。

三、招工难用工成本提升

相对低的用工成本是越南吸引中国制造企业投资设厂的原因之一。但用工成本不能只看薪资待遇，还得看工作效率、工人素质，更基础的是能否招到人等。

中外玩具网从某越南中资玩具厂获悉，除了管理层、技术人员多数是从中国内地派遣到越南的，工厂的基层员工、工人都是本地招聘，而且越南人民的生活压力相对比较小，大部分劳动者不喜欢远离家乡工作，所以工厂基本是从周边城镇、村庄招募工人。

据介绍，在疫情以前，每天到该工厂应聘的工人有一两百，而现在就1020个，下降了10倍左右，且工人的平均年龄不断提升，已经达到了40岁。工人的薪资也在不断提升，底薪从最开始的360万越南盾(约折合人民币1000元)上涨到如今的500600万越南盾(约13001700元);每月的薪资大约是1000万1200万越南盾(约2700~3300元)。

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主要是工厂越开越多，各个工厂都需要大量的工人——该厂所处县的劳动年龄人口(18~59岁)共计约9万人，而周围工厂的人力需求达到4万多人。对工人来说，工作机会增加了，自然是优先选择工资高、待遇好的工厂应聘。

某越南中资玩具厂员工(中外玩具网资料图)

为了获取更多的工人，也有工厂到较远的地方招工，并且配备班车接送工人上下班。即便如此，工厂也面临较大的工人流失的情形。一家位于海防的中资玩具厂提供数据显示，他们的工人流失率在30%~40%。“工人辞职的原因各种各样，可能是攒够钱了要出去玩，可能是想休息，可能是结婚等等。”

谈及越南工人的工作效率与质量，中资玩具厂普遍反馈是与国内相比会有些差距：同样工作10小时，越南工人的效率大约是国内工人效率的六七成，甚至更低;越南工人素质早些年比较一般，近年随着熟练度提升、培训增加，这方面也有提升。“特别需要注意，越南的工人在保护个人权益方面的觉悟很高，比如工作时间说是10小时，但有2个小时要算加班;入职就要买社保，不能采取放弃社保、给予补偿金的形式;要尊重民族风俗习惯等。”

四、关税推动新设厂潮

或许十多年前，中国玩企到越南设厂多数是基于当地较低的土地、人工成本，但在2018年以后，选择去越南设厂的中国玩企更多地是为了规避关税风险。多家主要客户源自美国的代工玩企告诉中外玩具网记者，中美第一次爆发贸易战的时候，客户就提出了要求到海外其他国家和地区建厂的要求，倘若不答应就会损失订单。

今年，美国加征关税的举措无差别地攻击全球所有的国家和地区，越南也不例外。中外玩具网5月中在越南走访时，当地的中资玩具厂表示美国对越南暂时实施的关税税率是10%，由于他们是代工厂，所以这部分关税是客户承担，且尚未接到客户要求停止生产、出货的通知。而8月的最新数据显示，美国对越南征收的税率定为20%，相较最初的46%降幅超一半。相比之下，美国对中国暂时加征税率为10%，叠加芬太尼关税20%，综合加征税率应为30%，高于越南。

关税风波使得更多中国玩企考虑将生产线迁移到海外，越南成为首选之一。事实上，不仅是中国玩企考虑去设厂，部分已经设厂的中资玩具厂也提出将供应链迁移到该国的要求。“我们部分上游供应链还在中国，但并不是越南没有供应商，只是当地企业达不到工厂要求的技术工艺，所以必须从中国进口。”一位中资玩具厂负责人介绍说，由于美国加征关税，对进口产品要求提供产地证，而产地证对原材料在当地采购的比例也有要求，所以他们已经跟中国内地合作的供应链厂家在沟通，希望他们能够来越南设厂。

结语

从中外玩具网走访了解到的情况来看，较早在越南设厂的中资玩具企业确实已享受到产业迁移带来的益处，比如以较低的价格购买到了土地、较低的成本建造了工厂;中美贸易摩擦后，不少美国玩具品牌将订单分给了越南中资玩具厂，带动部分工厂的产值翻倍增长。但如今才考虑去越南建厂的玩企是否还能真正实现降低成本、规避风险则未可知。当地的中资玩具厂多数都提到：现在来越南建厂的成本会比以前要高，再加上玩具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，如果一定要来，还是要找工人资源相对比较充足的地方设厂更为合适。